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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绵里藏针
淳于湛定睛一看，来者原是宛儿，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。宛儿灵动，动作敏捷，凭借园中的假山、花木，腾挪闪躲，迂回前进，才被她溜了进来。但也架不过宫女太监人多，四面包抄围截，宛儿很快就被制服，跪在地上。
“皇上、皇上，“她被一帮人死死按住，动弹不得，仍然挣扎着朝淳于湛呼救：“是我，是宛儿。”
淳于湛沉着脸，一挥手让宫女太监放开她。宛儿站起，整整衣襟，揉着疼痛的肩膀。
“宛儿，你好大胆！竟敢硬闯进来，这可是死罪！”淳于湛怒声喝问。
宛儿跪下，：“宛儿见不到皇上，才出此下策，求皇上恕罪。”
淳于湛板着脸，哼了一声：“看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，就饶了你这次！”
“多谢皇上。”宛儿心头一暖，笑盈盈地站起来。
“想必这就是储秀宫的宛儿姑娘吧？”李茵柔在一旁笑吟吟开口。
宛儿抬头一瞥，见那熹妃端坐一旁，衣饰华美，脂光粉艳，容颜极娇艳，神情又极妩媚，暗道，难怪皇上被这女人迷得五迷三道的，确实也是个罕见的美人。此刻，心头纵有些不忿之气，也只得施了大礼：
“宛儿拜见熹妃娘娘。“
熹妃一瞥淳开湛，见他和颜悦色，显然对宛儿并没有半分怒意。又知她是王府旧人，轻慢不得。眼波一 转，忙亲自上前扶起宛儿，同时仔细打量她。
只见宛儿年约二九，肌肤白里透红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生辉，颊上梨埚隐隐，十分活泼可爱。身形丰美，胸脯饱满，腰肢细得不盈一握。虽是宫女打扮，一身衣服，半新不旧，发髻上只随意插着一支金簪，却也掩不住天生风情，分明是个尤物。
“我看宛儿姑娘，肌肤丰腴，珠圆玉润，体态神韵，倒颇似唐朝的杨贵妃呢。“熹妃向皇上笑道。
淳于湛瞟一眼宛儿，嘴角浮起一抹笑意，端起杯中酒猛喝了一大口。
“熹妃娘娘说笑了，“宛儿大大方方地接口道：”宛儿粗陋之姿，怎敢比杨贵妃？倒是娘娘，如花美貌，沉鱼之姿，依宛儿看来，比那吴国西子还要强上三分呢。“
西子貌美，倾国倾城，却是乱吴的祸首，宛儿这话，明褒暗贬。熹妃知她暗刺自己，却也发作不得。只得笑着看皇上。
淳于湛看两个女人斗嘴，只觉有趣，哪里想到要去为她们断个公道，分个伯仲。
“皇上好狠心，这些日子也不去看看咱们娘娘。“宛儿不想与熹妃纠缠，转头笑向淳于湛，“娘娘可是日夜挂念着皇上呢。”
淳于湛心情极好，笑向宛儿道：“淑妃可好？”
“娘娘很好，还有天大喜事呢！”
“哦？”淳于湛眉色生动，“是什么喜事？说来朕听听。”
宛儿喜气洋洋，跪在淳于湛跟前，“奴婢要给皇上道喜，前儿娘娘病了，找了御医来瞧。御医说，娘娘不是病，是有喜了！”
此话一出，空气中顿时安静了。那熹妃方才春光明媚，此时脸堆乌云，眼看就要下起瓢泼大雨。
“这、这怎么可能？”愣了片刻，淳于湛脱口而出这一句话。
“是真的，皇上。娘娘还不放心，陆续又传了几个御医进去瞧，都说娘娘怀了龙种。”宛儿快言快语，眉色飞舞。
“不要再说了！”淳于湛粗暴地打断她。
宛儿张口结舌，皇上为什么如此生气，正常人听说要当爹了，不是都会很开心吗？不但宛儿吃惊，连熹妃都狐疑地注视着他。
淳于湛沉着脸踱来踱去，思忖着什么。半晌，突然回头注视着宛儿，自言自语道：是了，是了。他是想起了带领着武士杀进宫中那一晚的情景。大功告成之际，神智亢奋，无以自处，与叶吟欢在拢翠殿的那一场云雨。
宛儿不知所措，怯怯地问：“皇上，你怎么了？”
淳于湛叹息一声，扶起宛儿：“朕知道了。你回去吧。转告娘娘让她好生调养身体。”
“皇上与奴婢同去看望娘娘不好么？”宛儿央求着。
“朕定会去的。你放心吧。”
宛儿无奈，只得告退。装着一肚子疑惑回到了储秀宫。
一进储秀宫，见吟欢携了翠儿及几个小宫女在院里玩耍。吟欢坐着，神色恬静，有滋有味地看几个宫女斗草玩。
宛儿一进门，吟欢就盯紧着她看，并细细揣摩着她脸上的神情。宛儿不露声色，只说道：“这风怪凉的，娘娘怎么穿这么点，也不怕着凉了？”
吟欢今日穿了件珊瑚色薄棉袍，脸上薄施了脂粉，一头黑发却放下来，软软垂在背后，只在鬓边结了两条小辫，簪了一枝珠花。这样随意的装扮，倒比平日郑重的戴上那些行头，要别致好看。
宛儿伸手去摸吟欢身上，口中道：‘这也太薄了些，我去给娘娘拿件衣服加上。“说着，转身朝屋内就要走。
吟欢却一把扯住她，急切地问道：“你见到皇上没有？”
“回头再说吧。”宛儿拉开吟欢的手，快步走了进去，随即拿来一条月白色缎面披风为吟欢披上。
“想来，他不肯见你？”吟欢眼盯着前方，看似漫不经心，语气却透露着落寞。
“不，今儿总算见着了。”
“哎呀，你这丫头，怎么不早说？”吟欢听说见到了皇上，笑逐颜开，激动地一把抓住宛儿：“你快告诉我，你怎么说的？”
宛儿冷笑一声：“我说见了他，娘娘就这般激动。真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！”
“都什么时候了，你还给我饶舌。快点告诉我，皇上是不是特开心？”
宛儿纠结淳于湛令人费解的反应，又见吟欢一脸急切，再不告诉她，只怕真要跳脚了。
“我见了皇上，说娘娘有喜了。皇上说，让娘娘好好养着，说改天再来看娘娘。”宛儿陈述。
“皇上，还说了什么没有？”吟欢有点儿失望，她有了他的孩子，他竟然不来看她一眼，她原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来的。
宛儿想了想，摇摇头。
“我想，皇上一定很忙吧？一定是的，百业待兴，皇上一定忙不过来。”
“忙？”宛儿冷笑连声：“皇上忙得很，陪着那新进宫的熹妃在饮酒赏花呢！”
吟欢听了这话，心下黯然，敛了脸上的笑容。 她肚中的孩子，竟不如一个新来的妃子。
“那熹妃，是个什么样的人？”静默了一瞬，吟欢开口问道。同为贵妃，熹妃不可能一进宫就来拜望她，吟欢自然还没见过她。
“人长得妖妖娆娆的，说起话来娇声娇气，一股子狐媚气。”宛儿没好气。
吟欢瞪她一眼，告诫道：“这话不许乱说。”
宛儿低了头不说话。
吟欢一口口呷着茶，表面虽平静，心中却掀起了风浪。她有了他的孩子，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，原以 为他得到这一消息时一定会欣喜若狂，会第一时间就来看她。因为孩子，她和他之间的芥蒂也将得以消除，重修旧好。如今这情形，她不敢奢望他如从前一般待她，只要能相安无事便好。
她想起从前，临川王府中，她是唯一的女主人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。他在府中时，二人朝朝夕夕在一处，耳鬓厮磨。她喜欢的，他千方百计为她弄来，讨她欢心。他每次离家外出，总是恋恋不舍，握了她的手，殷殷嘱咐，人在外，书简却是雪片般飞来，诉不尽对她刻骨相思，绵绵情意。她爱他，却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她的爱。
她不是不知道，淳于湛做了皇旁，必然会三宫六院，妃嫔无数；就算他这一生肯安分做个王爷，仍然会有许多女人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她希望得是，她在他众多的女人中，永远都是最重要，最无法替代的那一个。而已。然而，事实是，她真的没有那么重要。
这世间男子大都无情，他也是那不例外的一个。如今，喜新厌旧，竟把从前情意抛撇得干干净净。
想到此处，无比灰心，泪水落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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