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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 一场风波
胡屠户醉醺醺地回了家，走到门口时，脚下一个不小心，差点绊了一跤。被他老婆一眼看见，赶出来骂道：“你这挨千刀的，又去哪里灌了猫尿？”
胡屠户一向惧内，虽然醉着，也吓得一激凌，陪着笑，大着舌头：“在、在王铁……铁匠家……喝……喝的!”
胡大娘一听，原来是王铁匠家，好歹是女儿的救命恩人，不好开骂，只是斥责了两句：“你还有心思喝酒，你女儿还病在床上，水米未下呢，你倒快乐！“
胡屠户不敢还嘴，只是嘿嘿地笑。这时胡玉芬在里屋*了一声，呼唤着母亲，胡大娘连忙撇了丈夫，进屋去了。
“玉芬，你怎么样？”胡大娘换了脸色，柔声问女儿。
胡玉芬恹恹地躺在床上，只一夕功夫，饱满的双颊就蹋陷下去，露出高高的颧骨，脸色也十分苍白，胡大娘见了便十分心疼。
“妈，我想吃点粥。”胡玉芬细声道。
“好，好，妈这就去给你弄来。”胡大娘连声答应着出去了，她手脚麻利，很快为女儿端来了一碗热热的粥，又亲自喂她吃了，才放心地走开。
胡玉芬躺在床上，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。她很满足，从记事以来，每天都是在忙碌中度过，几乎没有像此刻这样能安心地躺在床上休息的机会，还可以借此向一向严厉的母亲撒撒娇。
小户人家的孩子，一向养得粗糙，平常时候犯了一点错，打骂不过是常有的事，也唯有生病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父母的温情，得到细心的照顾。父母子女的亲情是用一种粗鲁的方式表现着，一则是因为生活的压力，二则，也因为不习惯于情感细腻的表达。孩子们从小便在一种简单粗暴的环境中成长，将来做了父母，又将从父母那里学来的一套沿袭下去。
胡玉芬在家中休养，照顾弟妹和料理家事的责任就全落到了母亲的身上。这些年，夫妻两人起早贪黑地辗转周边市集卖猪肉，家里的一档子事全部交由大女儿胡玉芬处理。女儿年纪虽不大，但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，胡屠户夫妻乐得做个甩手掌柜。如今自己来操持，一切都有些不顺手，也因此更感到大女儿的珍贵，心中对女儿也多了一分感谢。
到底是年纪轻，生命力旺盛，到了第四天，胡玉芬就恢复得差不多了。脸色红润，能吃能喝，活蹦乱跳地，胡家夫妻也放了心，商量着明日要起个大早，去邻村杀猪上集市。
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顿晚饭。胡玉芬帮着母亲炒了几个好菜，打了酒，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。
一家人围坐在一起，边吃边谈，好不热闹。胡屠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沉吟了一下，开口说道：“我前几天去王铁匠家，王大哥留我吃中饭，王旭也一直陪着。嘿，从前倒没注意，王旭那孩子聪明着呢！”接着便对妻子和孩子们讲起种种情形，很是褒扬了王旭一番。
胡玉芬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，她母亲也没留意听，只顾和玉芬说话，老生常谈地吩咐些家事。
“哎，”胡屠户捅捅妻子的手臂，见妻子睁大眼看着他，就对着女儿努了努嘴，使了个眼色，接着说下去：“我看王旭这孩子很不错，将来定是有出息的，又是咱们玉芬的救命恩人，不如，”说到这里，停顿了下，眼望着妻子，希望她能领会自己的言下之意。
胡玉芬的妈是个精明女人，见丈夫这动作言语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把饭碗往桌上一礅，眼睛一扫几个较小的孩子，喝一声“都出去吃”，几个小孩子端着碗都出去了，只留下胡玉芬。
“你啥意思？”胡大娘直盯着丈夫。
胡屠户讪讪地笑笑，“我就这么一提议，拿主意还不得你吗？”
“你是想把咱们玉芬许配给王家那小子？”胡大娘声音提高了不少。
胡屠户见妻子咄咄逼人，有些不自在，连忙道：“我是看王旭这孩子真的很不错，人勤快不说，头脑也灵光，将来不会差的。大家又住得这么近，算是知根知底，能结这门亲还是不错的。”
胡母还没说话，胡玉芬已经呜呜地哭起来了，“妈，我不肯，我不愿意！”
女儿一哭，母亲心就乱了，指着胡屠户嚷道：“看你胡咧咧的什么，把玉芬都惹哭了！”
胡屠户向女儿陪笑着，“别哭，别哭啊，爹只是这么说一说，又没逼你，你要不同意就算了！”
胡大娘冲丈夫大骂道：“一顿酒就把你灌迷糊了，还当王家给了你什么好处？他救了玉芬是不假，咱们不是送了谢礼了吗？看看他家，穷得连堵墙都没有，连口吃的都顾不上，还想娶我的女儿？！真是想得美！”
胡屠户慌忙摇手，一边望望窗外，一边低声央求道：“奶奶，求求你，小点儿声吧，可别让人听见了。”又低声道：“人家王家可没这意思，不过我这么提议罢了。”
“提议？你提得什么好主意，你怕你女儿嫁不出去了吗？她才多大点儿的人，你就想着把她往外推？！”胡大娘噼哩啪啦地一顿呛，胡屠户作声不得，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。
胡玉芬收了眼泪，抬起头扫视了爹娘一眼，咬着牙道：“我可不愿一辈子呆在这村子里，过那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苦日子！”
胡玉芬自小能干，伶牙俐齿，生得有几分俏丽，被身边的街坊夸惯了的；况且家境也比一般的普通农家好上许多，因此心比天高。她看不上村里的人，一心向往外面的生活。她去过一次城里，被城里妇人的穿着打扮惊呆了；她经常去镇上，镇上的妇人的衣着也比村里的强了太多。她的心愿是，有一天离开这村里，嫁到城里去，最不济也要嫁到镇上去。
知女莫若母。玉芳常在母亲面前谈及城镇上女人，头上戴的，身上穿的，甚至连走路的姿势，她都觉得无比好，言语中流露出深厚的艳羡之意。母亲岂有不知女儿的心意的？她对待女儿的方式尽管有些粗糙，却是真正疼爱的，心中也想要满足女儿的心愿。因此，这几年来，在镇上摆摊卖肉时，也尽力拉拢镇上相识的老主顾，用攀交情，认七弯八拐亲戚等手段，希望给女儿铺一条嫁到镇上的路。
胡大娘把丈夫骂了一通，又尽极力安抚女儿，说自己也不希望女儿呆在这破落的小村子，一辈和泥土打交道过苦日子。并透露了自己的也在为女儿在镇上物色对象的行动，终于说得胡玉芬有了笑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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