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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 漂亮手绢
胡家内部发生了一场有关王家的风波，王旭一家可是一点不知情。就像褚秀才也不知道王铁匠的妻子瞧上了他的宝贝女儿褚明珠，和自己的儿子王旭也很相配一样。这世上有许多事，都是关起门来说，并内部处理，避免为外人知晓，因此也省却了许多麻烦。因此，褚家村在这一年里，依然风平浪静。
褚明珠，胡玉芬，王旭，这三个少年男女，依然过着属于他们的年纪所拥有的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。
褚明珠在初秋的某一天作生日，穿上了母亲做的新衣，收获一众或赞美或妒忌的目光，中秋过后，父亲还带着她上城里一个亲戚家做客。在城里住了几天，回来时给母亲带了一块衣料，给两个弟弟带了些好的笔墨纸张。她出落得越发动人了，身姿亭亭，面如初开菡萏，举止娴雅，谈吐不凡，见者无不称赞，褚秀才心中十分得意。
褚秀才此番带女儿进城，一来是让她去散散心，二来也是对亲友展示下女儿才貌，相帮着在城里找个好人家。褚明珠的表现远在褚秀才意料之外，就是与城里官宦人家的闺秀比起来，也是毫不逊色的，让他十分放心。眼下，女儿刚满十五岁，慢慢打听着，找个读书人家的子弟，过几年议婚也不迟。
胡玉芬的父母为了女儿的将来也是操碎了心。镇上虽有不少家财丰厚的人家愿意结亲，可不是死了老婆要续弦的，就是家境虽佳但子弟生理上有点缺陷的，横竖没有中意的，因此都拒绝了。不过，女儿也还不到十五岁，慢慢打听也不迟的。
只有王家，王铁匠压根就没想到这方面去。他当初娶妻时，接近三十岁了，如今大儿子才到他结婚时一半的年纪，在他眼中还只是个小孩子 。只是妻子是个操心的人，不时要在他耳边唠叨几句，诉说家中困境。眼看着孩子们一天天大起来，吃穿用度一天比一天花费得多。王铁匠也就收敛了好多，渐渐地很少有喝得烂醉的时候。每日只同儿子在棚屋中打铁。到了赶集的日子，同王旭背了各种制作的各种农具厨具，四乡八里地去售卖。
赶集的日子对王旭来说，是极愉快的。街上有各种各样的人，有五花八门的物，在他眼中都是有趣的。如果哪一天生意好，父亲还会给他两个小钱，让他去买点吃的。王旭攥着几个钱，通常舍不得花，总是小心地攒起来。虽然舍不得买东西，但他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着浓厚的兴趣，所有新奇的事物，他都要好好要仔细地看，好好地研究一番。
这日上集市，因为要帮母亲带些针线，他和父亲说了一声，就走到街心那一家全镇最大百货铺子里。这时，已是日薄西山的时候，集市上人潮稀落，铺子里也不再拥挤，五旭细致地挑好了线团针头，就走到柜台付了钱。
柜台旁摆放着一些时新的饰品之类的东西，琳琅满目。在花花绿绿的小玩意之中，摆着一个极精致的小匣子，匣中盛放着手绢，叠成各成形状，精巧夺目。王旭随意扫了一眼，立即被吸引住了。
王旭走过去，紧盯着瞧了半天，越看越喜欢，忍不住伸出手，轻轻地摸了一下。精良的丝绸，触手细腻柔滑，色泽鲜美动人，图案美不胜收。王旭第一次感觉到，这种女孩子用的东西真是可爱极了。
“小哥，买手绢么？”伙计满脸堆笑，殷勤地道：“这可是今年城里最时兴的式样，前些日子，有钱也买不到的呢！”说着话，他随手抓起一条，在王旭眼前抖开，摇了摇，柔软的丝绸闪烁着细碎的光点，手绢上绣着的花枝摇曳着，在王旭眼里恰似一个繁花胜景的春天。太好看了，他在心中赞美着，眼神骤然亮了起来，只顾紧紧地盯着。
伙计看出顾客动心了，更加起劲地推销起来，“怎么样，漂亮吧？小哥真是好眼光！买一条吧，买一条回去送给邻家小妹子，她一定会喜欢的。哈哈！”伙计一边说，一边又从匣里拿出几条，在王旭面前一一展示：“你们，这绣得合欢花图案，寓意多好啊！你把来送给心仪的小姑娘，哈哈哈，好事就成了！”
王旭听伙计说出这话，脸一下子就红了，心头乱跳着，问道：“多、多少钱一条？”
“我看小哥也是诚心要买，就算你便宜点，这样吧，二百文给你一条。”
王旭一听这话，大吃了一惊，脱口而出：“这也太贵了吧！”
“贵？”那伙计举着那手绢，“小哥，你看看这面料，这可是上好的湖州丝绸；你再看看这花样，跟活得一样！你再看看这绣工，这可是城里最好的绣坊作的！前些日子还卖到500文一条呢。”
王旭头脑里晕乎乎地，200文，他哪有那些钱？这两年，他总是把父亲给他的点心钱小心地攒起来，偶尔还要买点好吃的回家给母亲和弟弟妹妹，至今也只有不到50文的私房钱，想要买条手绢，还差得远。
王旭嗫嚅着对伙计道：“太贵了，我不要了！”说着，就往外走。
伙计一把扯住他：“算你180，好不好？不能再少了！”
王旭小声说，“大哥，我下次来买，你给我留着！”说罢，挣脱伙计的手，快快地走了出去。
王旭闷闷地回到父亲身边。王铁匠瞥了一眼儿子，问道：“东西的都买齐了？”
“买齐了。”王旭无精打采地回答。
王铁匠从板凳上站起来，伸了个懒腰，吩咐着儿子：“收拾收拾回家吧，这街上人都散了。”
王旭揣着心事，和父亲一起，把卖剩下的铁器一样样地摆话在筐中，犹豫再三后，终于鼓起勇气对王铁匠说：“爹！”
“什么事？”王铁匠头也不抬。
“你给我两个钱吧。”
“干什么用？”
“我、我想买点吃的。”王旭央求着，他第一次撒谎。
“买吃的！”王铁匠一下子炸了：“你就知道吃！你看看，今天有生意吗？就卖了几把锄头，本钱还不够哩！”
王旭不说话了。和父亲收拾好东西背在肩上，父子俩一前一后地往回走。太阳已经掉到山那边去了，离家还有近二十里路，得加快脚步，不然天黑时到不了家。
父子两人只顾着大步往回走，气喘吁吁，汗流浃背。走了一半路程时，王铁匠说声“歇会儿吧。”放下担子，一屁股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，用衣襟擦着头上的汗水。
王旭默默地坐在父亲身边，茫然地望着前方，夜色渐渐笼罩着四野。夜风渐起，吹在汗湿的身体上，冷意嗖嗖。
王铁匠转头瞥了一眼儿子，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之色。他把手伸进裤腰里，掏出钱袋，从中掏出两文钱，塞在儿子手中，粗声道：“拿去。”
王旭有些意外，看看手中的两枚钱，又看了父亲一眼，眼里泛起晶亮的光，咧嘴笑道：“谢谢爹！”
王铁匠只哼了一声。
王旭攥紧了手中的钱。他策划着，如果赶一次集，爹就给我两文钱，只要一年功夫，就可以买到那条漂亮的手绢赔给明珠姐姐啦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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