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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话娃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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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三奶走了,三爷的天空变得灰暗起来。

    儿媳怕三爷太累,接走了孙子小宝。一时间,从前那个三口之家,只剩下三爷光棍一人。想吃啥都得自己动手,不动手?热水都喝不上一口。

    三爷心里就很落寞,无比怀念有三奶的日子。那时候他干一天活回来,有热饭热茶,还有早已烫好的二两老烧酒。三爷洗了手,坐下来先喝酒。一碟小炸鱼,一碟咸鸡蛋。或者是一碟糖醋花生豆,一碟蒜苔炒鸡蛋什么的下酒菜。小宝一看爷爷的下酒菜端上桌,扔下手里的玩具,甜甜的喊着爷爷,不待应声就爬上了三爷的膝头。

    快下来,你爷爷累了一天,老胳膊老腿的还经得住你揉搓么?三奶嗔怪的打一下小宝的屁股。

    三爷就嘿嘿的笑,俺大孙子坐这正好,晃来晃去的给爷爷按摩呢。小宝一听这话,更是得意,两只小腿悠悠荡荡的,屁股也扭来扭去,以他那独有的方式给三爷按摩。

    如今呢?三爷在那宽大的太师椅上抖搂着那空空的膝头,却再听不到小宝咯咯的笑声。桌上仅有半壶老酒,下酒菜也没有,三爷的筷子在空中划了个圈,就以这个姿势做结,出溜到椅子跟前的地上,再也爬不起来。三爷中风了。

    幸亏被来看望的老邻居发现,及时拔打紧急救护电话999,又给他唯一的儿子打电话,这才救了三爷的命。

    三爷出院后,儿子说什么也不让他再干农活。其实三爷也干不了农活了,他的一条腿已经有点僵。儿子就让他到城里去住。三爷还不想离开老家,儿子说,这么大远的,您一个人出点啥事我们想知道都知道不了,跟我们在一起还有照应呀。儿媳也说,您老就这么一个儿子,您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,村里人不笑话我们不孝顺吗?三爷就说不出啥了。三爷点了头,儿子就开上单位的小车来接三爷。三爷开始收拾他的那些东西,儿子说,城里啥都有,别带这些吧。儿媳也说,这些放老宅里,哪天您回来走亲戚还能再看看的。儿媳一说话,三爷就不再吭声。油门一踩,小车一溜烟到了儿子的家。

    儿媳早已收拾好了向阳的一间屋子,三爷一看,是三间屋子中最大的一间,原来儿子媳妇住着的。三爷就说,太大了,我一个人住在里面空落落的。儿媳会错了意,忙说,我们也不知道您喜欢啥家具,寻思等您来了一块去买呢。三爷看越说越说不清了,就跟儿子说。好歹算是换了间小点的。一应用具全是新的,儿子又单独搬了一台彩电放在他的屋里,算是安顿好了三爷。安顿好三爷,儿子媳妇就照常上班去,小宝也已经上一年级,每天早早就去上学。

    偌大的屋子里,只剩下三爷一人。电视频道颠来倒去的换个遍,三爷看得烦了。看烦了倒头睡觉,可天天睡又睡够了。睡够的三爷就给儿子说,我想出去走走。

    儿子说,你又不认识路,出去怕走迷了。等星期天吧,星期天休息,领您出去转转。

    儿媳也说,是呀,您万一有点啥事,我们不放心呢。

    三爷想想也是,就盼星期天。谁知到了星期天,儿子单位开会,儿媳要到学校开家长会,又是小学生作文选拔赛热身赛,直搞了两天还不算完。

    三爷就有点失望。新的一星期又开始了,失望的三爷终于耐不住寂寞,自己走出屋子。三爷走呀走,走到一个公园里。那里有好多老年人在搞活动,扭秧歌的,跳舞的,还有唱戏的。三爷站在一边高兴的看着,开心的听着。听着看着,时间就到了中午,人渐渐的散了。三爷这才觉出肚子饿来,该回家吃饭了呢。三爷也往公园外走,却怎么也找不着回家的路。

    儿媳接回小宝,一看三爷不在,顿时发慌,忙给不准备回家吃饭的儿子打电话。儿子也慌,开上车到处找。费了一下午的时间,终于找到蹲在马路边的三爷,儿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回到家,儿媳的脸色就有点难看。您一个老人家,也不支一声,到处走,万一出点啥事,可让我们做晚辈的怎么办呢?

    儿子也说,耽误这一下午,领导明天还不知道咋说我呢?我得赶紧把报告赶出来,要不这个月的奖金就得泡汤。

    三爷低了头,脸色灰灰的,心情也灰灰的。

    到底是女人心细,吃罢饭,儿媳就和儿子商量,老爷子一定是寂寞呢,一个人也没个说话的。要不,送他到养老院?

    儿子瞪了儿媳一眼,亏你想得出,有儿子还住养老院,那还要儿子干啥?

    儿媳又说,要不就送老爷子到老年活动中心吧,怕得一个人在家憋出病来。

    儿子说这主意还差不多。转身去跟三爷商量。

    三爷无可无不可的应着,这就算说定去老年活动中心。

    儿子这回有了经验,给三爷准备个小灵通,又把家庭住址写在纸上,以备万一。

    可这一次儿子又失算了。三爷依旧经常找不着回家的路,打电话问儿子,又经常按错号码。而且,那天还遇到一个碰瓷的,骗走了三爷的小灵通和二百多块钱。

    于是,儿子的脸和儿媳的一样难看。

    还是孙子小宝聪明,他说爷爷不就是想找个人说话吗?咱们可以给爷爷买个丁丁啊。

    丁丁是一种新型的会说话的玩具娃娃,能随机应变的回答人的提问,能和人畅所欲言的交流。

    儿子就拍着小宝的头说,真是聪明。说买就买,一家三口立刻到商场去买会话娃娃。

    儿子看中了一个金发小姑娘的。小宝说,爷爷才不喜欢洋娃娃呢,还不如那个白发老奶奶呢,你看多象奶奶呀,爷爷肯定喜欢。

    儿媳说,小宝跟爷爷在一起时间长,他最了解爷爷。小宝就得意的笑。

    儿子扭不过两个人,就买下白发老奶奶的会话娃娃。并由小宝在娃娃身上按程序输入他起的名字,白发魔女,送给了爷爷。

    三爷看到这个有点象三奶的会话娃娃,一时间也高兴得很。三个人又都走了,三爷关好门,把会话娃娃抱到沙发上坐下,开始和她说话。

    凤儿,我想你呀,你这老家伙,还记得我吗?

    凤儿是三奶的名字,现在三爷用这个名字称呼会话娃娃。

    我也想你呀,你还记得我吗?会话娃娃回答。

    你怎么不象从前一样叫我呀?难道你忘记我叫啥了吗?三爷有点生气地说。

    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呀,我哪知道?会话娃娃很好脾气,一点也不生气。

    我叫三儿呀,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吗?虽然会话娃娃没生气,他还是觉得委屈。

    那我以后就叫你三儿,行吗?会话娃娃还调皮地歪了歪头。

    行行,凤儿,你就叫我三儿吧。三爷不怎么生气了。

    三儿,你别生气呀。会话娃娃伸出一只手,抚着三爷的脸。

    三爷握了握那只手说,凤儿,你的头发太长,我给你剪剪吧。三爷就去找剪刀。

    会话娃娃说,那可不行,剪掉我就不漂亮了。不漂亮你还喜欢我吗?

    三爷握剪刀的手就停在半空中,喃喃地说,你不是凤儿呀,凤儿从不会说不行的。

    会话娃娃说,我当然不是凤儿啦。我有名字,叫白发魔女。

    白发魔女?不是凤儿啊?三爷的剪刀就掉在地上,三爷的泪也跟着掉到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