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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惠姐和存终于离婚了。

    我强调“终于”两个字,是因为他们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要离婚——确切地说是存要离,而惠始终没答应,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惠姐就同意了。他们的女儿已经十八岁了,在读大学。

    “我是真心地爱他的,就是现在我也不变!”离婚后,惠姐这样说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还同意离了呢?”

    “正因为我爱他,我不忍看他痛苦——他和我说芹是他的初恋,不能与自己爱恋的人结合,是件很痛苦的事情,过去我为了孩子才硬没松口,现在女儿已经成人,我该放手时就放手吧!”

    惠姐说得很轻松,话语委婉,好像在说与己不相干的事。

    我说“你这是什么逻辑?噢,把自己所爱的人送给别人,就显得你高尚,你大度啦!你这不是在折磨自己吗?能好受吗?”

    “我相信他会回来的,我等他三年”她说得很肯定。

    “惠姐你是何苦呢?他心里没有了你,你还这么痴情、挚着,到底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爱爱情是世界上最甜蜜最动人的,也是最纯洁的”惠姐对我说。

    “惠姐,你以为爱情就那么纯洁吗?”我对惠姐说“在一些人眼里爱情不过是性欲的遮羞布!有爱也未必有情”

    尽管那个曾经发誓爱她一辈子的人走了,无情地、义无反顾地去了,但是痴情的惠姐还时时地叨念他:冬天别冻着呀,夏天别热着呀!能吃到他最爱吃的红烧鲇鱼吗?还是那么爱出汗吗?那个她会给你端洗脚水吗?不要再吃烟啦,不仅你自己受毒,二手烟更会毒害那个她

    惠姐就是这样,处处为别人着想,那个她抢去了她的老公,她还担心她别受了二手烟毒。真没见有这么情痴的女人。

    惠姐人长得好看,不靠脂粉的点染,浑身透着一种诱人的朴素美,她贤惠,人缘又好,吸引着不少单身汉的青睐,就是那些有了家室的老男人们,也都瞅着眼热,提亲的都踏破了门槛,可是她一律地回绝。她说,我承诺的三年还没到呢!三年之内免谈有时我骗她去和某人见面,她也是不理不睬地,说,不来电,没有感觉

    不久,惠姐就得了忧郁症,医生说是‘妄想症’。在单位上和过去没什么两样,只要回到家里她就变了一个人,亦真亦幻地回到了过去与存相恋时的那些岁月里;常常不自觉地呼着丈夫的名字,做着丈夫最爱吃的菜,做的红烧鲇鱼,能在冰箱里放一个星期,天天要拿出来摆到过去丈夫坐的位置上,直到有了坏味,还不愿倒掉,抹着眼泪说,你是咋啦,咋不爱吃啦?有人敲门,她常常会脱口而出:是你回来啦!

    就这样恍恍惚惚过了三年三年过去了,果不其然,存的婚姻出现了危机,又离婚了。然而他却没有回到惠的身边,又和更小的女孩同居了。

    惠姐听说后,如坠深渊,失望加悔恨,一夜之间就瘦了一圈,突然之间眼睛的视力变得模糊,头也开始隐隐作痛,看了几次医生都没查出病因,只是痛时吃点止痛药,一直拖了好长时间,痛得难以忍受了,她才让我陪她到省城大医院就医,大夫看过后怀疑是视神经受压迫所致,做脑ct一看果然是脑瘤在压迫视神经要手术。可是难度太大,大夫不敢轻易动刀只好进行保守治疗——烤电、化疗。病魔的折磨使惠姐吃不好、睡不好,人也瘦了,眼也眍瞜了,头发也掉光了,脸皮也松弛得起皱

    我不顾惠姐的阻拦,告知了存,开始他不以为然,我就数落他。猪狗也有恋旧之情,何况曾为人之丈夫,没有你的无情没有你的抛弃在前,惠姐能忧郁成疾吗?这三年她是怎样苦着自己,等着你的归来呀!说得我自己都泪流满面了,最后还是把他说动了。

    惠姐躺在床上始终给存一个后背,我让她回过头来,她始终不肯。她温言细语地只说,你来啦?你好吗?还抽烟吗?忌了吧!身体要紧等等一些平平淡淡的话,没有一句怨怼、没有一句怪罪。我真服了她,怎么能忍得住,这几年的苦为什么不诉说?最后存安慰了几句,留下一束玫瑰花,走了,我看他步履蹒跚,两腿灌了铅似的

    我对惠姐说“你就是不骂他个狗血喷头,也该数落他几句吧!”

    惠姐说“罢了,总还是曾经爱过一回嘛,别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回忆。”

    “你又为什么不正面对他,让他看看你为他消得何等憔悴!”

    “谁不想在人前留个美好的形象?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所爱过的人呀!我不想把现在这个样子留在他的记忆里”

    都到这个时候了,惠姐竟然还为存着想,真是的

    女人对爱情对婚姻总是有着美好的希冀,然而往往是爱之尤深,伤之越重。

    后来,惠姐带着女儿回老家沂蒙山区养病了。存,下场也很悲惨,第三次婚姻又失败了。其实那不叫婚姻,只是同居,那女孩只要爱情不要婚姻,爱情新鲜刺激、火热浪漫,婚姻是老牛拉破车,漫漫长路平淡无奇存,被两个女人折腾得心力憔悴,也有了病,终于有一天倒在自家的屋门口,再也没站起来。多天以后才被邻居发现,经鉴定是突发心脏病而猝死。他的女儿得信后,来为父亲殡葬,而早已离异的他的后任妻子却来争夺遗产,闹到了法院。最后经法院判定,离异的后妻早在离异的时候已经分割了财产,不应再来分割应由其女儿继承的遗产。

    惠姐的女儿捧着存的骨灰上火车时,她对我说“临来的时候母亲还昏迷着,嘟嘟囔囔说:终于可以回到我的身边了所以我要把父亲骨灰带回去,让他们俩生生死死都要在一起”

    我看着远去的列车,心中无限迷惘,不知惠姐的做法是愚痴还是情迷